對于臺州人而言,他不僅是“臺州式硬氣”的一位典型代表,更是天臺山文化的一張“金名片”,他就是革命英烈、現(xiàn)代散文家、翻譯家陸蠡,故鄉(xiāng)星空一顆璀璨的星。在陸蠡犧牲80周年之際,記者采訪了一直潛心陸蠡研究的女學者——臺州職業(yè)技術學院的邱熠,并被她的苦心孤詣所感動。
“鐵肩擔道義,妙手著文章”,這句話用在陸蠡身上,恰如其分。
陸蠡(1908-1942),原名陸考源,天臺縣平橋鎮(zhèn)巖頭下村人,生于清光緒三十四年四月十七日(公歷1908年5月16日),1942年7月被日寇殺害,時年34歲。他留有散文集《海星》《竹刀》和《囚綠記》,還有《葛萊齊拉》《煙》和《羅亭》等譯著,以及一些未曾成書的手稿和遺作等。他為中國文學史添上了沉甸甸且不可替代的閃光一筆。
但是一直以來,關于陸蠡的學術研究大多以中學語文教師撰寫的賞析文章為主,對其進行深入研究的人為數(shù)不多,邱熠就是其中一個。在6年多的時間里,她懷揣著那個遙不可及的“夢想”,猶如“苦行僧”一般義無反顧地跋涉在這條路上。
邱熠對陸蠡的最初印象,源于大學時的現(xiàn)代文學教材。上面寫及陸蠡,僅一句話,而且是與上世紀三四十年代一位有影響力的散文家麗尼放在一起的。那時她便記住老師說“陸蠡是天臺人,他是巴金的朋友”。后來,她讀了陸蠡的散文集《海星》,對陸蠡有了更為深刻的印象。
1989年暑假,邱熠曾抵達天臺巖頭下村,無意中步入陸蠡故居?;丶液螅闹斜阌辛藸繏?,卻不知自己該為這位臺州籍的硬氣作家做些什么。
時隔26年后的2015年元旦,她領著一位朋友再赴陸蠡故居。視線所及,是一座四合院,院內荒草萋萋,東邊幾間房的瓦片已所剩無幾,其他房子都破敗不堪,正對大門的房間,懸掛著陸蠡的照片。
第一次來,這里還有人居住,如今已成一座荒廢的宅院。更令邱熠悲傷的是,尋路時,周邊的年輕人幾乎無人知曉陸蠡及其故居。但那一天,她有幸結識陸蠡的外甥王國松及其老伴——陸蠡的侄女陸肖英。
“也就從那天開始,我想趁陸蠡后人還健在的時候,考證他的生平,研究他的文學藝術成就,讓世人能了解陸蠡。最起碼的一點是,讓更多家鄉(xiāng)人熟知陸蠡?!鼻耢谡f。
為掌握陸蠡的一手資料,邱熠經(jīng)常帶著學生到王國松家。
2015年1月17日,小中風后的王國松雖然口齒不清,但基本上能講述陸蠡的一些故事。陸肖英雖然耳朵聽不見,但思路卻很清晰,憶及往事,一點兒也不含糊。
那時在他們家,邱熠還看到了陸蠡及其父親的畫像,這兩張照片,是她以往從沒有看到過的。這次訪談,她從王國松的口中得知,王國松的母親,就是陸蠡的姐姐陸秋芽(霞)——那個陸蠡鬧著要跟她一起去讀書的二姐。在邱熠原先掌握的資料里,并沒有這些情況。
2015年11月21日上午,邱熠與學生一道,首先抵達了位于平橋二中的陸蠡紀念館,拍攝了一些館藏書籍照片。之后到王國松家,就上次訪談的材料進行確認。
但遺憾的是,10個月過去,王國松夫婦的身體每況愈下,已講不清楚事情也聽不明白邱熠的話了。
好在遇上一位熱心的鄰居,自告奮勇地叫來了陸肖英的妹妹陸文英。在村干部陸小勇家的墻外,陸文英又向她們講了一些故事。
聽完故事后,她們就隨陸文英一起回了家。在家里,陸文英掏出她收藏的陸蠡散文集,還有陸蠡唯一的女兒陸蓮英寫給自己的一封信。陸蓮英生活在杭州,那時已有80多歲。
邱熠一直想找個合適的機會去拜訪她,由于多種原因,一直不能成行。但當陸蓮英得知邱熠在搞陸蠡的研究時,就寄來一些資料的復印件,并給予她熱情的鼓勵。
2016年春節(jié)前夕,邱熠一行人又赴巖頭下村。那時,王國松已臥病在床,陸肖英的狀態(tài)也大不如從前。至此,對陸蠡近親屬的訪談基本結束了。
因陸蠡生前留下的資料不多,邱熠的研究難度很大。在梳理好陸蠡的生活脈絡后,她把重點放在杭州和上海的檔案館和圖書館上。令她難忘的是,在她第三次去省檔案館時,終于找到之江大學的學生名錄,她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,馬上進行抄錄(不能復?。?。
之后她又去過杭州一次,直至將館藏的陸蠡在之江大學讀書的資料全都抄錄下為止。但陸蠡在蕙蘭中學讀書時的資料,至今沒能找到。
2015年“五一”,她與兩位學生一道赴上海搜集資料。由于經(jīng)費有限,她們就住廉價賓館,吃泡面、啃面包。
一次,她們到上海檔案館,想查閱陸蠡入獄后的檔案,卻遭到工作人員婉言拒絕,“這些資料屬于個人隱私,非親屬或親屬授權人不能查閱,而且這些資料是日本人的罪行證據(jù),估計他們在投降時已經(jīng)銷毀,也有可能帶到日本去了?!鼻耢谒獙ふ耶斈觋戵粻奚馁Y料,也就此擱淺。
還有一次,在上海圖書館,邱熠找到陸蠡曾經(jīng)發(fā)表的文章。其中有不少沒有收錄進陸蠡生前編輯出版的散文集中。雖然沒能查到陸蠡在上海學習、工作和生活的更多資料,但這一發(fā)現(xiàn)同樣令她感到驚喜。復印來的資料非常模糊,在整理過程中,有的字跡辨認不出,邱熠只得讓學校中文系畢業(yè)的阮秀竹老師一起幫忙整理;仍然有一些字看不清,她又請西安書法家劉養(yǎng)池辨認。
后來,邱熠又多次一個人奔赴上海,繼續(xù)查找核實資料。
為了將每一分鐘的時間都充分利用,她總是趕在檔案館和圖書館開門前去排隊。面包是她事先準備的午餐,但有時為了節(jié)省啃面包的十幾分鐘,她就餓著肚子,直至下午閉館。
搜集到陸蠡的一些資料后,如何開展研究,邱熠稱自己最初找不到方向。臺州學院的李建軍教授從研究的角度到訪談的技巧,多次悉心給予她指導,讓她逐漸理清思路。還有浙江大學教授黃健,雖素未謀面,也熱心地給予幫助,并對邱熠的論文給予點評和指導。在他的幫助下,邱熠投稿至《新文學史料》的論文《陸蠡幾條史實的考證》,得以順利發(fā)表。
對于邱熠而言,靜下心來做研究,那只有在寒暑假了。2015年暑假,她赴天臺高明講寺,切斷與外界的一切聯(lián)系,行游古寺,在寂靜中苦讀文獻。
2016年暑假,她躲在石梁附近的一家民宿里寫論文。有一個晚上,寫累了出去散步,不小心被蜈蚣咬了一口。山上沒有衛(wèi)生院,看著腳背一下子紅腫起來,邱熠的心揪緊了,打電話咨詢一位醫(yī)生朋友,得知要用一種草藥搗爛敷上才行。民宿老板馬上摸黑出去采摘草藥,并熱心地幫她敷上,總算平安無事。
從2015年至今,邱熠在研究陸蠡的路上,走過了近7個年頭,收獲滿滿。
她的課題《地域文化和時代風云坐標中的作家陸蠡》早已完成,并出版了自己的專著。
浙江省社科院文學研究所所長吳蓓對這一研究成果給予高度評價,欣然為專著作序?,F(xiàn)陸蠡文集的搜集、甄別、整理工作已接近尾聲,搜集到的署名為“陸蠡”“圣泉”“大角”“陸敏”“盧蠡”的文章,共計9萬多字,其內包括陸蠡的散文、評論、科普作品、翻譯的寓言等。邱熠對這些文章進行了認真的整理、甄別,另加上一些未發(fā)表,但已收到陸蠡散文集《海星》《竹刀》《囚綠記》里的作品,編成《陸蠡文集》,共計16萬多字。
如今此書的出版,只待經(jīng)費問題解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