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 《昆侖?！?海 飛 著 作家出版社

繪圖 江竹銘

黃保才 /文

封面如墨一般黑的海飛新作《昆侖海》適宜夜讀，17.7萬字我花了一個整晚讀完。

晀望窗外漆黑的夜，掩卷長思，眼前還晃動著小說里的刀光劍影，甚至耳際也回蕩著刀與刀猛烈叩擊發(fā)出的清脆響聲。明萬歷三十五年春夏之交，那一場抗擊倭寇的暗戰(zhàn)，無論發(fā)生在臨海紫陽街，還是桃渚千戶所，抑或琉球王國，都驚心動魄，血腥慘烈。這是優(yōu)秀作家文字結撰的魔力，愛好文學的讀者一般都難以抵擋。

作為小說，故事情節(jié)是虛構的，但主人公折射出來的家國情懷是真實感人的。

事件并不復雜，卻引人入勝。錦衣衛(wèi)小北斗掌門昆侖，從杭州趕到臺州，去完成押解一名死囚的任務，與暗樁接頭時突遇大火，又身中劇毒，命懸一線，幸得相救。但囚犯越獄逃脫，任務無法完成，他發(fā)誓憑一己之力查明真相。于是自告奮勇，前往大海彼岸的琉球國，歷經兇險，取回被叛賊帶走的明朝海防圖，摧毀倭寇建在琉球國的兵工廠和彈藥庫，破滅倭寇反攻的“婆婆丁計劃”，并一一翦除隱伏在臺州的內奸、間諜。在此過程中，昆侖經歷了兄弟反殺、父子拔刀，叛徒與情報，特工與諜戰(zhàn)，以及愛恨情仇、人間冷暖。一眾人物的命運圍繞著昆侖的這段跌宕起伏的生命歷程漸次展開，正是這些被時代裹挾的人物結局，深深吸引著我將小說一口氣讀畢。

海飛是當代罕見的高產小說家兼編劇，擅長寫諜戰(zhàn)小說，在他構建的“海飛諜戰(zhàn)世界”或者叫“諜海”計劃中，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，之前已有15部長篇小說?！罢櫤！本褪枪适潞?，包括民國諜戰(zhàn)小說12部和古代諜戰(zhàn)小說3部，而這部《昆侖?！?，屬于后者第4部了。在這部小說的扉頁，便赫然印著連帶“故事?！比齻€漢字和英文的標識。如此廣袤而深邃的“故事海”，只屬于海飛一個人，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——這是一個有著一顆何等豐富想像力腦袋的作家。

我看的這本《昆侖?！?，是從臨海市委宣傳部長趙晟手頭“截”過來的，有“掠人之美”的嫌疑。以一枚微縮書面做成的書簽為證，他已經讀到全書的一大半，書置于觸手可及的桌面上。我拿起來隨手翻了翻，便愛不釋手，還驀然想到，前陣子讀過的《人生海海》，同是浙江作家麥家寫的長篇小說。這“人生海?！?，是一句閩南話，意為人生像大海一樣寬廣而又復雜多變，再進一步的意思是教人好好活而不是去死。人生海海，敢死是種勇氣，活著更需要勇氣?！独龊！返墓适拢c大海密切相關，可以說是以大海為背景演繹的，作者取這個書名的寓意，是不是也有“人生海?！敝饽兀?/p>

令人唏噓的是，昆侖執(zhí)掌的國安小組，錦衣衛(wèi)小北斗，七個少年英豪，在這場特戰(zhàn)故事中，三人殉職，只四人存活?！暗度撕弦?，北斗永輝”，殘酷的特工對決，意味著昆侖團隊成員的人生，充滿著不確定，但他們肩負使命，義無反顧，沖向暗流涌動、危機四伏的戰(zhàn)場，已毅然決然，置生死于度外了。這個使命，就是蕩滌天下兇險，維系家國之安。他們?yōu)槭裁炊溃瑸槭裁炊?，在故事里不言而喻，就是為了這個使命。小北斗的三個成員死了，但沒有白死，昆侖們活下來了，但不是茍活?！氨倍贰彪m然殘缺不全了，但在精神層面仍然“永輝”，他們的行止，始終散發(fā)著獻身家國的英雄主義色彩?！皣豢膳选保侨珪撵`魂，隱含在每一頁的字里行間，所有兄弟情誼，兒女情長，都為這個大義讓位。甚至那個叫阿普的女子，在蹈海自盡前，詰問前去救她的情夫駱問里：我什么都可以原諒你，但有一件事永不能原諒，那就是你為何要背叛明朝，背叛國家者，就是我永世的敵人。正是阿普的死，使得為現實所逼、誤入歧途的駱問里，在生命的最后一刻，幡然悔悟，實現了靈魂的救贖。

一部耐看的小說，懸疑與反轉，是情節(jié)設置必不可少的手法。海飛不愧為講故事的高手，在《昆侖?！分?，將這一屬于“一個硬幣之兩面”的手法玩得爐火純青。這部不算長的長篇諜戰(zhàn)小說，故事情節(jié)始終跌宕起伏、扣人心弦，像大海一樣波濤洶涌。事實上，四個章節(jié)《日落紫陽街》《霧鎖桃渚營》《琉球國長夜》《臺州府明月》，被冠以第壹波至第肆波，這“波”，既是海波，又是一波未平、一波又起的“波”。構思的形式，極盡為情節(jié)曲折展陳、人物清晰交代服務之能事，使得小說通篇前后照應到位，渾然一體。

讀小說即是讀語言。海飛駕馭寫作語言的深湛功力，再一次在《昆侖海》中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。他敘事狀物寫人，善于節(jié)制，用語流暢卻不鋪張，充溢著美感和愉悅感?！叭f歷三十五年的春光在昆侖的視野里，像海浪一樣連綿鋪展，昆侖抱緊馬脖子，他看見春風肆無忌憚地迎面撞來，味道香甜，來自青草以及花粉；也望見牧童放飛的風箏，似乎給天空送去一件鮮艷的衣裳?！笨纯?，在海飛的筆下，有著太多像散文和詩一般的語言，抽象的事物變得多么豐盈、生動，這其實是在抒寫昆侖領命出征時歡快、亢奮的心情啊。

當你的目光觸碰諸如此類俯拾皆是的文字時，你肯定會目不轉睛的。